【先杨/卡杨】解锁 05-06

【作者:一支药】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这篇应该说是个没有任何现实联系的架空世界,不过地理上的原型大概是灯塔国吧。



时间过去半个月。行窃人生仅只失败过一次、并且还算是被人家给救了的信息窃贼横跨大半个国家从西海岸跑到了东部。这里城市集中人口密集,又远离帝国的势力范围,是个躲避追杀、消隐踪迹的好去处。

只是,先寇布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出于巧合还是他无意识中的自我暗示,他如今落脚的这座城市,也正是海尼森的总部所在地。

为避风头,他暂且告别了自由的信息之海,投身于现实的灯红酒绿中。每天他忙于在都市中藏匿,也忙于在喧嚣中浪荡。很偶尔的,深夜里醒睡之交的时候,他也许会想起那个待在计算机矩阵里的青年。

那人不过就见了他一面,随便交谈过几句,就敢说他不是坏人?要么那是个天真到家的老实人,要么他就是个别有用心的诡辩家。

呵,倘若自己是一个好人。先寇布有些自嘲地想,要是一个好人,被人救了的话,应该会想要报恩吧。

他又翻了个身蒙头睡去。至少,他没有把海尼森的“魔术师”是个意识被困在电脑中的倒霉蛋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这能称得上是报恩的话。

在迷雾笼罩的梦境深处,他隐约又好像听见那个温和而清澈的声音,青年人挠着头发轻轻地叹气说,看来我就是出不去啊。



机房里持续运作的背景噪音已经叫他习惯。卡介伦有时候觉得,若是没了这个声音,他反倒没法安心工作。

“身为计算机工程师却一点都不想亲自进入矩阵里去看看,你这样的人也是很少见了。”

在他为每一次的新项目去搭建基础架构平台、进行程序调试的时候,杨偶尔会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游荡,他记得有一次杨撑着脑袋这样笑话他。

“我比较喜欢……”他敲下最后一行指令,让系统试运行,“传统。”

杨轻笑摇头:“让抽象的东西具象化,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理解信息世界的一个有效手段,但你却觉得那反而会让数字变得不够美观。”

“不美观,而且平庸。”卡介伦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数字、代码。这些本身已经足够精巧了,为什么还要让它们再变成跟日常生活一样的‘东西’?那太多此一举。”

“你看,这就是你思维固执保守而造成的认知误差。”杨咂着嘴发表抨击,“当我们进入矩阵的时候,被改变的不是数字,是我们自己。我们变成了数字的一部分,变成跟它们同样的维度。这样我们才能够去进行真正的‘操控’,把程序的功能推进到依靠代码做不到的程度。”

“很好,”卡介伦两手一摊,“那么,你自己进去拿把锤子搭建平台好了,干嘛还要我来给你做这个那个?”

“有做得到的事情,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呀。”杨眯起眼睛呵呵地笑,“我不擅长的事情,就请你替我做了吧。”

“是你懒得做的事情才对吧?”

机房门被推开的响声打断了他游走在回忆中的思绪。他转头看过去,然后难掩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

“明天下午的预约,卡介伦先生,”霍克人未进门声音就先赶着奔进来了,“客户又在催进度了,我希望您能给我提前到明天早上。”

“但是这需要先准备好平台,”卡介伦有点烦躁,“我今天后面的时段已经排满了,稍后尤里安·敏兹要过来进行模拟训练。”

“一个仅仅能做到最初级的加密防护的小孩子,您究竟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呢。”霍克抱起膀子冷笑,“即便他是杨威利的弟子,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够继承到他并不具备的天赋。想要让他接替杨先生,这恐怕也太强人所难了。”

“杨不需要谁来接替他。”卡介伦很冷淡地回道,“他还是可以工作,做得和以前一样好。”

“前提是您得为他搭建专门的通道,耗费多一倍的时间,就为了把他给‘传送’到某个指定的区域去。”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终于忍不住敌意,“你觉得凭你就可以替代他了吗?”

霍克收起了假笑。有那么一会儿,他看上去就像是要发怒了。而后他换上了一副讥讽的神情。

“一直以来,杨先生确实都在承担几乎所有的重要项目,您大概也习惯了把一切资源都优先安排给他。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并不能让人放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卡介伦眯起眼睛。

“老实说,特留尼西特先生也表示过隐约的担忧。”霍克戏剧性地压低了嗓音,“毕竟,谁知道那种障碍会不会危及性命?”

卡介伦站起身来,椅子被带倒了重重地砸在地上。

“不要激动啊,卡介伦先生。”霍克讥笑地看他,“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正因为您如此看重他,您才更该以大局为重才是。如果杨威利能够带来的效益,并不足以平衡他如今的处境给公司造成的额外开支、和某些资源调配不合理的问题,那上面或许会考虑重新评估他的价值。”

卡介伦几乎用尽全力才阻止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上的行动来。霍克论资历和地位都不足以威胁他——或是威胁杨,但他的这番话昭示着一个不祥的信号。

“明天上午十点。”卡介伦说,“在那之前我会把平台搭建好的。”

“这最好不过了。”霍克的嘴角牵扯出又一个虚假的笑来,“您是全公司的后台技术支持,不是杨威利一个人的保育员。这点还请您不要弄错了。”

霍克离开后,卡介伦还有些发怔地站在原处。过了一会儿,像是被什么诱导着,他俯身看向桌上的电脑,又一次地打开了那个编号为AF788的锁的后台记录。屏幕界面闪烁,机器杂音隐约轰鸣,倒计时一般在他眼前耳边频闪作响。杨说得没错,他一贯保守又谨慎,所以他自己都觉得他现在打算做的事情几近疯狂。他知道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但他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犹豫了。



先寇布在确认过他外出期间房子没有被人闯入之后,非常小心地关上门并上了锁。这时候他刚换了新电话卡没两天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他接通了电话,但没有出声。谁会给他打电话?这要么是骚扰广告,要么就是来者不善。

“半个月前,你偷盗了一份信息,”果不其然,电话里的人说出的话叫他心下震动,“这份信息没有帮到你之前的倒霉雇主,反而造成了他们的市值损失百分之十七。有至少一打人想掘地三尺把你给挖出来。”

“你——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先寇布一边装糊涂一边心里飞快地推想,“我听不明白……你是不是打错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对方毫不客气地说道,“接下来,你要按照我的话来行动。你如果不听,或者泄露出去一个字,你的坐标位置马上就会出现在你的前雇主的电脑中、还有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手机里。”

艹。先寇布在心底用力骂了一句。

“你是海尼森那边的人。”他用了陈述的语气,而对方没有回答。

“你要我做什么?”他放弃挣扎地问。

“救人。”那边说。

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要求。先寇布暗自咂舌,但与此同时,在他脑中隐隐约约闪过一星模糊预感。

“打开你的电脑。你现在应该收到了一封新邮件。”电话那边的人发出指示。他依言去开电脑,歪头夹着手机,探手把邮箱给点开来。

邮件接收,图片加载。几秒种后,先寇布看见附件中弹出一张照片,黑发黑眼的青年人安静茫然地看着他。








6.

黄昏的时候,先寇布依照指示来到他目前暂居的出租屋的公寓楼天台。

空旷的天台上,有人已经倚靠着栏杆等在那里。待他走近了,那人便转过身来,伸手同他草草地握了一下。

“亚列克斯·卡介伦。”对方自我介绍道。

“这地方不错,”而先寇布环顾四周做出评价,“偏僻,安静,不会有闲人打扰。楼建造得早,监控设备老旧,很容易侵入。你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吧?”

“你已经查出来这里的招租信息是我发的了?”卡介伦看起来不是很惊讶,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满意。

“我还知道你是海尼森的技术员,婚姻美满家庭幸福,有两个女儿,小的那个还不满三岁。你一直都遵纪守法干净清白,连一条交通违章记录都没有。”先寇布说着有点不屑地摇头哼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来趟这个浑水,卡介伦先生。但我姑且提醒你一句,这是个危险的游戏,不适合你这种人。”

对方只是神情淡漠地看了看他:“我不是在跟你玩游戏,先寇布先生。”

“你追查我、费尽心思找到一个合乎我意向的出租公寓、再把我引诱到你的监视之下进而威胁我。这倒是真蛮认真的。”先寇布抱起膀子,问出盘桓在他头脑里叫他很为不解的疑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这件事?”

“从你第一次接触那个锁开始。”

“什么?”

“六个月,”卡介伦说,他的回答好像有些答非所问,“准确的说,到你去行窃的那天为止,是六个月零十三天。杨被困在矩阵里那么多天之后,你是第一个碰到了他的锁、并且把它打开了的人。”

“杨”,看来这是那个青年人的姓氏了。先寇布隐约地察觉到,对于“魔术师”,他其实还是相当于一无所知。他以为那只是一场偶然的际遇,但是,当然了,哪里会有那样不要报偿的好事?那根本就是预谋好的圈套。

“后来我再去的时候,他就等在那里。”他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不舒坦,“我以为他只是好奇……但其实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想要看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当然不是。”卡介伦看了他一眼,“对你的追踪调查,这些都是我擅自做的,杨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先寇布满心怀疑地扬了扬眉毛。下一秒,卡介伦忽而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力道不是很大,但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杨傻得很。他觉得什么人都有他们好的一面,什么人都可以信任。但我不是。”卡介伦面带警告地瞪视他,以一个办公室技术人员的标准来看,这个威慑力可以说是很令人吃惊的了,“不要想着利用他的善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嘿,讲点道理,”先寇布把双手举在胸前,“当初是你的小宝贝天使主动提出来要帮我的,我可没有逼他。”他决定把他先前试图威胁杨开锁的事情按下不表,“我根本就不想惹上任何麻烦。所以,冷静一点,好吗。”

卡介伦瞪了他一眼,松开了他。远远的,有鸽群徘徊着,呼啦啦拍打着翅膀在城市天际线上飞过去。

“不过,你干嘛这么急着救他出来?”先寇布问,在看见卡介伦的眼神的时候赶忙又补充一句,“我是说,他自己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在乎。”

卡介伦哼了一声:“他是不在乎。就算大祸临头了,他也只会挠头傻笑而已。”

“其实仔细想想,他这个情况也不一定是坏事。”先寇布耸了耸肩膀,“他现在是待在一个谁都伤害不了他的地方。你知道黑白两道上有多少人盯着海尼森?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一心想把‘魔术师’给拉拢过去、或者干掉他。但是由于他的这种处境,只要不是知情者,那谁都找不到他。他如今这样反倒有了一层保护伞。”

“这个保护伞是有代价的。”卡介伦皱着眉头敲了敲栏杆,“医院对他的长期看护、维持生命体征的循环,这些费用摊在谁头上都负担不起。现在海尼森愿意为他承担着,是因为没有人能取代他来做他的工作。但是长此以往,董事会只会越来越认为他是一个负担,只要有还能凑合着用的备选,杨也很可能会被放弃。”

先寇布愣了一下。他没有想过会有这么现实的问题。

“可他们不可能就抛下他不管了吧,”他皱起眉头思考措辞,“他这应该也算是……呃,工伤事故?”

卡介伦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你难道觉得人会讲道德法律吗?”

“我们这种人不会。”先寇布撇嘴,伸手在两人之间画了道界限,“但是你们……你们是正派人。至少在明面上不会做得那么难看。”

“所以正派人雇佣你们来做他们不想做、或者做不了的事情,先寇布先生。”卡介伦尖刻地回他,“就像我找了你。”

先寇布在心底翻白眼,现在话题又绕了回来。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没有,那天他就让我试过,而我根本没办法让他跨出那道门半步。”他说。

“我想也不会那么简单。”卡介伦看上去倒没觉得失望,“但是你能够接触到他,这就已经很不一样了。”

他这么说着,眼中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神采,“有关杨身上发生的问题,我们有一些设想,但都得要进入到矩阵中、去接触到杨之后才能够检验。可是,就像他无法从那些上锁的门里面出来一样,目前为止也没有人能够进去。”

没有人,除了我。先寇布心里默想。他现在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当他撬开那道锁的时候,对于他面前的这个人来说,那兴许就像是漫长黑夜中闪现的一道星光。

“虽然这么说很没有说服力,”卡介伦复又平平地看了他一眼,“但我并不是想要胁迫你。”

不,你显然从一开始就是在胁迫我。先寇布暗自腹诽。但他没有表示什么异议,歪了一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就像我之前说的,杨对我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既然愿意帮你,那就是真心想帮你,而不是有别的目的。我不想因为我的做法而让你误会他的本意……”

他耷拉下肩膀,整个人流露出难以言说的疲惫,但又异乎寻常得坚决,“我希望你可以认为,是我请求你——我请求你救他。”

先寇布不发一言。他想说他做不了,他想要叫这个人另请高明。他不过是个小偷,想要让他救人——想指望他来做一件好的事情?这太荒唐了。

但他抬眼就对上面前人的眼睛,那里面有某样东西叫他说不出一句回绝的话来。

他又想起在矩阵中的时候,黑发黑眼的青年人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他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而就在几分钟前,卡介伦戒备地瞪着他,告诫他说“杨觉得什么人都可以信任。”

可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先寇布想。他也不想要有谁对他抱有期待。

“你就当做这是一件新的雇佣委托好了。”卡介伦兴许是觉得他的沉默代表着应允,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不过鉴于你本来就欠杨的,我又给你提供住所,报酬方面自然不可能有你平常拿的那么高……”像是回归到了他擅长的话题领域,他开始驾轻就熟地给他算起账来。

先寇布无可奈何地撇了一下嘴。他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知道他这次就算拿不到一分钱也得接下这个委托。不仅是因为他没得选,还因为他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察觉到某种竭力隐匿着的临界感,就仿佛自己是他在泅水中挣扎着抓住的一缕苇草。这种被人寄予希望(不管这是多么走投无路的希望)的认知让先寇布感觉很陌生,同时又叫他心底生发出一点酸涩的疼痛:那是和杨把芯片放在他手中时牵引出的、相同的痛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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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了个定时发布ww六一了,去救提督吧——